大概他们是真的厌倦了斗争、厌倦了混乱的世道,只想找一片远离人群的土地,种豆锄禾,安安心心地过上“悠然见南山”的日子。陶渊明仿佛是客家的精神导师——其实陶渊明生活的年代在东晋至南北朝,也恰是客家人第一次大迁徙的时期。“无山不住客,无客不住山”,客家人对山的偏爱,以及对定居点的选择似乎也是受到了陶公的影响。
在闽粤赣湘桂,中国东南五省(区),武夷山脉、南岭山脉、罗霄山脉、云开大山和十万大山,纵横交错,形成了一片密集的山地丘陵带。最早的客家移民就是在这片山岭中,拓荒开垦,定居繁衍。然而,到明清时期,随着人口越来越多,山地中的资源捉襟见肘,为了生存,客家人又不得不走出大山,继续迁移。
层出不穷的暴力事件让社会各界对客家移民的歧视和诋毁越来越重,而“土客械斗”也无意间促成了客家人群体意识的觉醒。众多客家有识之士开始为客家人的生存权益发声呼告,并对社会上的谩骂和偏见撰文驳斥,还言之凿凿地指出,客家人并非蛮夷,而是和广府人一样都源自于中原士族。“客家”这个名字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逐渐取代了来人、客仔、棚民、崖佬等各种外在称呼,成为被普遍认同和接受的族群标识。
客人,终究会带着保留与矜持,有着尊重与警惕,也藏着不愿告人的思念与坚韧。传统的客家民居便有着这样清晰的表达,他们以家族为单位,将自己的房屋修成了一种合围式的建筑,被称之为“客家围”。客家围不仅有圆形、方形和半圆形,还可以呈棋盘状或者排列状。但不管形制如何,无不反映着一种强烈的向心力。
漫长而艰辛的迁徙,并没有让客家人忘记祖先的门风遗训,反而使他们对家的渴望和对宗族的坚守来的更为殷切。客家人说“宁卖祖宗田,不忘祖宗言”,所以,客家围最核心的位置永远是一个家族的宗祠,宗祠在,家族的根便在。
建筑是一种可以解读人们精神世界的语言,在当时的历史背景里,客家人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一定是有所戒备的。他们把房子盖成高大且封闭的圆形或方形,最明显的用意便是防御。
客家博物馆的广场上竖立着一座客家母亲的塑像,母亲头戴凉帽,手扶犁耙,赤脚绾裤地在田间劳作,她的背上,一个神态安详的宝宝正在酣睡。因为要下地干活,所以客家的女人不裹小脚,但封建礼教的影响仍在,她们出门时还是要带上一顶可以用纱布遮住脸庞的斗笠。这是客家人早期生活场景的真实写照。荒山野岭,一餐一饭来之不易,使得客家人不分男女都要承担起耕田养家的重担。
从避乱逃荒,到扬帆出海,客家人的脚步其实一直都未曾停下。世界上还有一个总是在迁徙的族群——吉普赛人,他们流落天涯,被人四处驱赶。但不一样的是,客家人无论走到哪里,都不会感到孤独,因为还有一个中国,永远是家。